酒兒醒來的時候不在清關巷，而是在神仙齋。

胭花端了碗溫水讓她喝下，她卻用奇怪的眼神的看著胭花問：“柳生呢，你把他怎麽了？”

胭花嘆了口氣說：“你放心吧，我沒怎麽樣他，他很擔心你，就把你送到我這裏來。”

酒兒的臉色蒼白，長長的籲了口氣：“他沒事就好。”

胭花看著她，很明顯酒兒很愛這柳生，她好奇的問：“你早就知道他不是人對嗎？為什麽還會這麽喜歡他呢。”

酒兒靠著床頭眼睛亮閃閃的對胭花說：“十年前他救過我，那一年我才九歲。那是五月，青石巷的方家開始敗落，但是他們家的園子很大。我去給他們家送一壺酒，當時我小，送了酒沒有按時回家，而是在他們園子裏玩。園子裏有一口井，四下也沒人，我就趴在井口往裏張望，井巖上開了一株細小的忘憂花，我就伸著手去摘，哪知半個身子探進去了，差點翻進井裏，好似有什麽纏住了我的腳把我往外拉。我往後一看嚇了我一跳，往來是條栗色的大蛇，是它的尾巴纏住了我的腳將我往外拉，若不是它我也就掉進井裏淹死了。不過它救了我之後就自己游走了，我就一直跟著它，它可能被我跟煩了就一咕嚕鉆進了假山後的一個大洞。”說到這的時候酒兒自己都掩著嘴笑。

“後來啊，我就蹲在洞口等，可它一直不出來，天又黑了，我就只好回家了。”酒兒繼續說，“後來只要是去青石巷方家送酒我都去，只是它一直沒出來過。聽老人說，蛇愛吃蛇莓，我就跑到山上采了滿滿一兜子。用葉子包好待送酒的時候放在洞口，等下次去的時候就只有幾顆了，所以啊，我每次去都會放一兜子。時間長了就習慣了，其實我想謝謝它救了我，這是多少的蛇莓都表達不了的。不過後來方家敗落了，爹就不讓我再去那青石巷了。直到去年的時候我送酒路過青石巷就想進去看看，那口井還在，假山也在，只是那個蛇洞卻不在了。當我要走時，卻有一個穿著栗色衣袍秀氣的男子轉過假山向我走過來，他的手上拿著忘憂花，笑瞇瞇的遞給我。很奇妙的是我一下就知道他是那條栗色的蛇，連他都驚訝呢。我的身體一天天的不好，他都把他的靈力給我，有時他連人形都化不了。”

胭花伸手撥開酒兒額前的碎發，她應該講的很吃力，額間有汗水沁出來，但她的神色卻那麽幸福。

“你說，他喜歡吃蛇莓是嗎？”胭花笑著問。

“嗯”酒兒點點頭。

胭花握了握她的手微笑道：“那我明兒做點蛇莓糕，你帶去給他吃，好不好。現在你先回家去，家裏人會擔心的。”

酒兒開心的直點頭：“好，真的可以嗎？謝謝你了。”

胭花給她叫了一頂轎子，看著遠去的轎子，幺兒抱胸蹭過來說：“那柳生都要走了，你怎麽還讓她見他啊？”

胭花摸摸她的頭說：“我打傷了柳生，也算做回好人彌補一下他們。最後一面還是見一下，免得留下遺憾。還有，我要去山上摘些蛇莓子，你看著店啊。”

蛇莓耐寒，喜陰，果實如花兒一般鮮艷很漂亮，小小的一顆表面上長著細細的絨毛。現在山上的蛇莓並不多，但胭花還是有辦法采了滿滿的一小籃子。

第二天的時候幺兒把洗幹凈的蛇莓放在一邊，胭花將糯米粉上鍋冷水蒸。把洗幹凈的蛇莓放進大鍋裏煮，只加少許水，不停地攪動，直到煮到成一鍋紅紅的蛇莓醬。待晾涼之後與蒸好的糯米粉混合加入蜂蜜和少許油揉均勻。倒入用木頭做的長方形容器裏，壓好之後再倒出來，就是一整塊大長方形的面團，用剩下的蛇莓一顆顆的鑲嵌上去，再用長刀切成一塊一塊的小糕，上蒸籠用火蒸，蒸完之後一股特有的山野酸甜的香味。

傍晚的時候，胭花把食盒交到酒兒手上，她雖然還在病中，但很開心的說：“我很少在白天去看他，他一定會喜歡這蛇莓糕的，他從來沒吃過糕點。”

胭花心裏有點傷感，這個姑娘還不知道她最愛的人就要離開她了。

胭花平淡的笑說：“現在你可以白天去看他了，青石巷裏沒什麽人，巷口的萬婆婆今天去她侄女家了，你放心，今天的青石巷就只有你們兩個人。”

酒兒高興的點點頭，她那蒼白的臉龐因為開心微微有點粉紅，在傍晚火燒雲的映襯下顯得特別美麗。這就是沈浸在愛裏的少女吧。

胭花讓她趕緊去，別讓柳生久等了，酒兒歡歡喜喜的向青石巷走去。

春風吹落了新葉，掠過門前的青石板街面，胭花在門前站了許久，轉過身對著桃花樹下的幺兒說：“我們進去吧，今天早點關門。”

後來那天傍晚柳生與酒兒說了什麽發生了什麽胭花都不知道，只是記得那天夕陽很好看，街上偶爾會有幾朵合歡花飄著。

酒兒自從從青石巷回來後就生了一場大病，發燒說胡話，嘴裏一直念著不要走不要走。整整三天渾身發燙，李家連後事都給她準備好了，不過她卻在第四天的時候退了燒，神志也慢慢清醒。

這天胭花依靠在門口看著往來的行人，卻見王大娘提著一籃水果和一只空酒壇子。胭花招呼著說：“王大娘這是去哪兒？”

王大娘笑瞇瞇的走進店裏說：“我啊去李家酒坊還酒壇子，順便看看他家女兒。”

胭花故作驚訝道：“他家女兒的病好了啊？”

王大娘嘆了口氣說：“好是好了，只是啊好像是記性不好了，以前發生的事啊忘記的比記得還多，而且醒來後一直悶悶的也不說話，像沒了魂魄似的，唉，也可憐吶。”

胭花沈重著表情說：“也是，我們也是街裏街坊的也應該去看看，不過我店裏要看著，不如王大娘幫我點糕點送給李姑娘，也算是我一片心意。”說完走進櫃臺後把事先準備好的蛇莓糕放進食盒拿出來給王大娘。

王大娘接過說：“胭花啊你這心真是好，行，我一定交給李姑娘就說是神仙齋的老板娘送的，我就先走了。

胭花送她出門說：“好，您慢走。”

後來聽王大娘說李酒兒咬了一口她送去的蛇莓糕就開始哭，止不住的哭。

而她與柳生的那段記憶定是柳生臨走之前給抹去了。

“看來他是真的不會再回來了。”擡頭看著碧藍碧藍的天，胭花喃喃自語。

有那麽一種愛，相愛著，卻是致命的傷害。

作者有話要說：

在我的家鄉也有蛇莓，長在山上或小路邊，不過我們這兒叫蛇苗，也有聽說別的地方稱呼這些小果子為蛇泡兒，蛇果果，地莓的。

大人們是從小不讓我們吃的，因為說是蛇吃的有毒，不過好像是有蛇吃。但是它是有藥用價值的，還有有清熱解毒活血之療效呢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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